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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一家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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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一家人

“沒有。”齊老三否認。

齊阿奶恍若未聽見, 她不做聲,齊老三也不吭聲,院子裏只餘碗碟相碰的聲音。

“真沒有?”過了好久, 她又問一遍。

齊老三還是否認, “明天我就早點回來,今天是不知道海珠要開食肆賣菜。”

“要是有喜歡的姑娘了別瞞著,我手裏還攢了些銀子。”

“我不要你的銀子,你自己拿著。”齊老三提著汙水出去倒, 她手裏的銀子多是海珠給的, 他哪會要侄女孝敬老娘的錢。

母子倆匆匆收拾了臟鍋臟碗, 至於院子裏的骨頭什麽的,齊阿奶明早會過來打掃。

海珠聽到腳步聲開門出去,給兩人一人一串銅板, 不多, 都是六十文。

齊老三接過銅板大概估量了下,說:“我今晚沒幹什麽,你給多了……”

海珠不理他, 她只見過嫌工錢少的, 就他天天嫌工錢多,“就這個價, 我就是雇人洗碗倒泔水也是這個價。哎, 三叔,你在外扛貨不會也是把錢往外推吧?人家給你幾個賞錢,你還替雇主不值。”

“我又不是傻子。”

齊二叔在屋裏笑。

齊老三揣上銅板去端水給他二哥洗澡, 進門見他已經換上睡覺穿的短褻褲, 他納悶道:“誰給你換的?”

“我自己換的,我讓海珠給我舀了盆水來, 我自己擦過了。”齊二叔話裏不掩開心,他指了下墻角扔的濕衣裳,說:“你待會兒拿出去洗了,然後就早點睡,尿壺給我放桌上,晚上起夜我自己來。”

“你站不起來是怎麽洗的?”

“坐著洗,用手撐著,我慢點洗,一點一點也能洗幹凈,再不濟還有潮平能搭把手。往後你就隔個兩三天給我搓次澡,其他時候我自己來。”

齊老三沈默了片刻,走過去圍著他聞一圈。

“怎麽像只狗?”齊二叔推開他,“真洗幹凈了,我天天在家什麽事都不做,就是出點汗。”

齊老三端著水盆往出走,快走出去了回頭說:“明天還是我回來給你洗,你自己洗別摔著了。”

“不會,我慢點就行了。”齊二叔還想拒絕。

“就這麽說定了,我不嫌給你洗澡麻煩。”齊老三撂下一句話,端著水盆回屋了。他擦洗掉身上的汗,坐在床上卸去腿腳和屁股上的力氣,試著用胳膊支撐著挪動腿、搬起屁股,一套動作做下來,他發現不自覺地彎下了腰,換做是他二哥,這個動作已經摔下椅子了。

他又擰了濕布巾子擦汗,躺在床上看著屋頂沈思,手裏的布巾搭在胸膛上,隨著窗子裏吹進來的夜風一點點變幹。

……

天色熹微,安靜了一夜的巷子醒了過來,最先過來走動的是挑擔賣柴和拉車賣水的。他們看齊老三推車拉著水桶出來,眼裏流露出幾分輕視,這家的人是出名的摳搜,有船能出海,家裏還開食肆,賺的錢從手指縫漏一星半點就夠買柴買水了,偏偏為了省幾個銅子,天天一大早推車走大老遠去河裏打水。

齊老三從他們身邊路過,點了下頭打招呼,腳步輕快地在灰蒙蒙的天色裏走出巷子。他喜歡這個時辰的安寧,鹹濕的海風裏不摻雜人氣,路上挑擔去河邊打水的男人都是安安靜靜各走各的,不用寒暄什麽。

當海的盡頭露出太陽光芒時,他推著木板車繞路走到一個沒有小院的石屋門前,穿著灰布衣褲的姑娘聽到滾滾車輪聲走出來,見他過來送水,她從竈房裏拿出一個灰面餅子給他。

兩人之間沒多餘的交流,水缸裏的水裝滿了,齊老三嘴裏叼著餅子拉上裝著空桶的木板車又去河邊打水。

“一大早就喜瞇瞇的,撿到糖吃了?”齊阿奶笑瞇瞇地問。

潮平剛睡醒還在迷糊,聞言一下精神了,“在哪兒撿的糖?”

“問你三叔。”齊二叔笑了,“還是有啥喜事?”

“三叔……”潮平被忽悠住了,“在哪兒撿糖?”

“吃你的飯,想吃糖我晌午賣了魚回來給你買。”齊老三搓了下臉,“我高興還不行?昨晚睡得好。對了,海珠你往後別給你二叔舀水洗澡了,我回來了給他洗。”

“我二叔說他泡腳!他騙我?”海珠怨怪地看他一眼,“二叔你真是,摔了怎麽辦?”

齊二叔不搭腔,“吃飯吃飯,吃飯的時候不說旁的。”

冬珠從頭到尾沒說話,她跟風平最先放下碗,嘴一擦就搬東西裝車,等海珠吃完飯把面盆子和餡盆子端上車,泥爐也提上去,齊老三放下碗扛著漁網拉車出門。

潮平顛顛地送他們走出巷子,再拐回來站門口等著,等他奶洗了碗,祖孫三代人拿著鐵鏟鎖門去韭菜地裏除草。

這會兒街頭巷尾都熱鬧了,沒吃飯的人捏把銅子去早肆吃飯,起得早的人拎著網兜提著桶嚼著幹豆子往海邊走。

“又去給韭菜除草啊?”

“野草長得旺,一天不去拔,它能竄老高。”

齊阿奶走遠了,三三兩兩去趕海的人嘴裏談起她:“齊婆子也是個可憐人,下地幹個活兒還要帶著小的拖著癱的,得虧家裏有賺錢的……往後她小兒子娶媳婦了也不知道家裏會不會幹仗。”

“瞎操心,人家一家和樂融融的,家裏的幾個小輩都沒嫌棄齊老二,天天拾掇得幹幹凈凈的,這種人家不招壞心人。”

“宋大姐,你娘家不是有個侄女?你從中牽個線提一嘴,人家這一家都是和善人,老的小的都能幹,你侄女只要是個捋得清的,往後盡是好日子了。”

宋婆子也動了心,不說旁的,她侄女嫁過來了在吃穿住上是享福了。

“退潮了。”海邊的人大聲吆喝。

在路上慢吞吞走的人立馬大步跑起來,碼頭上領到船的漁夫爭相揚帆離開。

海珠領了船先去島上,半路上遇到一只浮出水面劃水的龜,她吆喝一聲,老龜當即改變方向跟著她走。

海珠撒網撈它上船,撥動船帆改變方向往遠處走,路過幾艘船,看船板上放著繩堆,她出聲問:“要下海嗎?”

“對,下去看看。”

“小心點,別往深處去。”海珠交代一聲,又行了一會兒,她降帆停船,回頭看了一眼,船上的繩子已經垂下去了。

“走,我們也下海。”她跟老龜說,綁上網兜拿上尖頭箭跳下船,老龜緊隨其後。

今天她目標明確,游到海底在泥沙和礁石底翻找帶籽的章魚和魷魚,海螺和海貝都是順手撿的。

老龜落在礁石上胡亂吃了幾嘴就跑了,它在海底四處游走,也不敢離海珠太遠,她上浮的時候它會追過去,再下來的時候再跟下來,遇到水母了追著水母跑,吃飽了再折返海底找她。

有了昨天的事,海珠到了海底也留意了,這處海域沒有海龜,正好她也不想再幹那流氓盯梢的事,整個上午就耗在了這處海底。

在沙底挖到一只琵琶蝦,緊接著又竄出來兩只,它們一旦鉆進泥沙裏就難挖出來,竄的還快。海珠綁了漁網兜的口,從腰上解下來放在沙底圍個圈,隨後用尖頭鏟飛快地挖沙,泥沙被翻了起來,這處的海水也變得混濁不堪,像大漠的風沙,一片昏黃。

海珠蹲下去撿琵琶蝦時,背上突然被撞了,她回頭見是老龜,心裏先是生起了警惕。她拽著網兜口上的繩子退出昏黃的泥沙圈,環顧一周發現不遠處的海水不對勁,一條天青色的海魚被卷了進去,頓時游不動了。

她趕緊帶著老龜提著漁網兜上浮,此時的海面還風平浪靜,湛湛海水被風吹起漣漪。

“水下有漩渦,快拉人上船。”她高聲喊,揚起船帆準備回碼頭,想起底倉有平底鍋,她拎著平底鍋站船板上拿著鐵鏟敲鍋底:“海底有漩渦,快點回碼頭。”

鐵鍋鐵鏟相擊的聲音傳出很遠,聽到聲的人顧不上打聽出了什麽事,先是升帆歸岸,這時候海上但凡有人示警,不跑的都是嫌命長的。

海底的漁夫陸陸續續都上船了,有人發懵,有人後怕,船歸了碼頭才回過神,說:“得虧我二弟拉繩子及時,他娘的,我是頭一次看清水下漩渦移動的速度,比狗攆得還快,我跑都跑不及,我這條腿被卷了進去,幸好腰上有繩子,給我扯上來了。”

碼頭的守衛敲響臉盆大的鑼,離得近的人被震得耳朵裏嗡嗡響,沿著海岸線趕海的漁民聽到三聲鑼響趕忙離開海灘。

“你是誰家的崽子?不想活了?”一個男人下水拽起站在水裏的小子,離了水兜頭就是一巴掌,“楞頭鴨子嫌命長,還看浪,那一灘黑的你是沒看見?給你卷下去了你就是有十條命也爬不上。”

海裏翻起了浪花,一線白浪在中間斷開了,中間斷的那處海水是離岸流,看著不起眼,一眨眼就能把人卷走,不等反應過來已經拖著人到了幾丈遠的地方。

被拽上來的小子張嘴嚎哭,他爺來了又捶他一頓,壓著孫子跟人道謝。

“帶回去好好教,教不會別帶他來海邊,這個時候不長心,往後有你們哭的。”圍觀的人聽著哭聲心裏煩,生活在海邊的人不懂看風看水,那就是給大海養的孩子,留不住。

海底的漩渦席卷到海面,又值漲潮的時候,漩渦隨著潮水湧到岸邊,沙灘上瞬間出現一個個沙坑,礁石也被漩渦帶走,好端端的礁石灘像是被炸了似的。

海珠回去推了

木板車來,老龜跟她回家了,它還記得墻角的小水坑,從木板車上下來先在院子裏溜達一圈,然後爬進水坑裏。

海珠倒兩桶海水下去,說:“將就一下,等海上漩渦走了你再回島上的豪宅裏住。”

冬珠撇嘴,嘟囔說:“嫌貧愛富。”她拎著串起來的銅板抖了抖,銅子叮當響。

“吵死人。”齊阿奶皺眉,“還沒數完?你都數大半個時辰了。”

“我就喜歡聽這個聲音,姐你猜我們今天上午賣了多少錢?”

“多少?”海珠順著話問。

“兩百一十二文,我跟風平對半分。”冬珠嘎嘎樂。

潮平搬著小板凳坐她腿邊,也不說話,就巴巴地瞅著,他也想要。

“給我揉揉胳膊。”冬珠拿出兩個銅板給他。

潮平樂滋滋地收下銅板,殷勤的給二姐捶胳膊。

等冬珠喊停了他又去給風平捶胳膊,又掙兩文錢。

“我們家的人都鉆錢眼裏了。”齊阿奶笑,指點說:“去找你大姐,她是個指頭縫大的。”

“下午幫我賣鹵章魚,我給你發工錢。”海珠不讓他捶胳膊,“去門外守三叔,他說給你買糖吃的。”

齊老三還記得買糖的話,給糧鋪卸了貨去隔壁雜貨鋪買了五文錢的飴糖,四個侄子侄女都有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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